[長篇] 那年海風說 1-6

　　1-6 　　唐育哲覺得故事的發展有點超乎他的預期，雖然他很清楚小說就是這樣，就算只改動 一點小地方都會影響到後面的劇情，甚至可能會因為一點改變而導致後面的劇情都必須重 新變動、重寫。因此他開學前一天的舉動無疑導致現在申海藍變得和小說中不一樣的原因 。 　　可是……他總覺得申海藍似乎連個性都偏離原本的設定。唐育哲仔細想著小說裡申海 藍應該要有的個性，開朗、親切、隨和……似乎沒有不一樣，但為什麼他就是有一種違和 感呢？ 　　唐育哲怎麼想都想不出任何頭緒。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唐育哲趕緊甩了申海藍回家。 　　照故事的劇情，他和申海藍成為有共同秘密的朋友還是很久以後的事，現在的發展太 快讓他有些害怕，他需要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唐育哲騎著腳踏車經過一段長上坡，坡度很高很陡，卻是上下學的必經之路，過了長 上坡再右拐幾個巷子才會到達他住的爺爺家。 　　那是一棟外觀超過三、四十年的老房子，牆面早已斑駁到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牆角爬 滿青苔，窗戶是十幾年前的花窗造型，院子的小鐵門早已失了功用，歪歪斜斜地將門口閤 起。 　　小說裡的這間房子是依照唐育哲的爺爺家所描寫的，而小說裡的又比現實中的房子要 再舊一些，現實中的那間老房子，唐育哲前年將它翻新過一次，外牆作了補水，塗上新的 水泥漆，保有老房子的特色卻又適宜人居。 　　但在故事裡，它還是舊時的那個樣子。 　　唐育哲推開鏽蝕的小鐵門，將腳踏車牽進院子裡，小小的院子裡雜草叢生，藤蔓爬滿 樹頭，看不出樹的品種，似無人照料顯得十分荒廢。 　　唐育哲看著雜亂的院子好一會，回想故事裡其實沒有特別描述院子的狀況，但他記得 現實裡的院子沒有那麼糟糕，即使他並沒有費心打理，只偶爾心血來潮澆澆水，院子裡的 花草樹木就自然而然地長得乾淨整齊、欣欣向榮的樣子。 　　他還以為院子裡的花草天生就長那個樣子，為什麼會和現實差那麼多呢？ 　　唐育哲有些納悶，卻沒有糾結太久。 　　他打開家裡大門，生鏽的絞練發出「吱啊」的聲音，撲面而來一股舊房子的霉味，和 令人窒息的寂靜感，都令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高中時候的生活。 　　和熱鬧都市截然不同的漁港小鎮，老人家比年輕人還要多；生活用品要靠雜貨店而不 是便利商店；沒有賣場和超市，只有早上漁市場；沒有書店、3C、甚至任何遊樂場，所有 大型一點的商店都要開車到四、五公里遠的鎮上才有。不管走到哪到處都是海潮的鹹腥味 ，看到的景物不是山就是海。 　　剛搬來的第一年他很不習慣，覺得自己被父母拋棄到這鄉下地方，每天對著不苟言笑 的爺爺，還有一群莫名敵視他的同學，讓他每天都痛苦不已，暗自發誓一定要努力脫離這 裡。 　　後來他的成績一直都是社區高中的第一名，如願考到北部的大學可以離開爺爺回到都 市去。 　　可誰知，兜兜轉轉幾年後，他還是回到這裡，住進爺爺留給他的房子。 　　唐育哲在房間內放下書包，回到樓下走進廚房。老房子在他來之前經過一次小翻修， 內部重新配了管線，換掉老舊的電線，裝了新的冷氣和熱水器，不過在現實中，那些冷氣 也成了古董般的存在。 　　而廚房則是新增了瓦斯管線，多了瓦斯爐、微波爐之類的家電，但仍保留著傳統農業 時代的大灶。 　　因為有翻修過的關係，所以唐育哲住進這裡才沒有感覺太糟糕，不然他實在無法想像 夏天沒有冷氣，煮飯、洗澡還要先劈柴生火的日子。 　　唐育哲先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面的東西，因為住在漁港的關係，冷凍庫裡隨時塞滿了 漁獲。爺爺雖然總臭著一張臉，但在這裡的人緣還不錯，三天兩頭總有鄰居送菜送魚過來 。 　　唐育哲從冰箱裡撈出一把麵線，又拿出一把青菜和一袋切好的魚。 　　爺爺很少下廚，也很少留在家裡吃飯，所以鄰居送來的東西，幾乎都是他解決掉的， 如果他不吃，爺爺就是一直塞在冰箱裡，塞到自己都忘記，任食物在冰箱裡腐壞發霉。 　　老人家總是以為東西放在冰箱就永遠不會壞，唐育哲剛來時被冰箱裡的東西嚇過幾次 ，他曾在裡面找到十幾年前的罐頭，後來就自覺擔起清冰箱的工作。 　　但他實在不懂，爺爺不下廚又不吃，在他來之前是怎麼處理鄰居送來的菜和魚？ 　　不過他也慶幸有鄰居幫忙送菜、送魚，不然他早上來不及去漁市場，而這裡外食又不 方便，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廚藝，但這麼多年了，他的廚藝還是沒半分長進，會做的只有 將食物煮熟而已。 　　他在滾水裡下麵線燙熟後撈出，加上拍碎的蒜頭、一點蔥花，放進混合麻油、醬油的 碗裡攪拌。又把切好的魚放入蔥、薑、米酒，灑點塩巴，放進微波爐，燙了點青菜，簡單 地弄出一人份的晚餐。 　　這作法還是後來有人教他的懶人料理，快速方便，適合像他這樣沒什麼時間又不會作 菜的人。 　　「叮！」 　　他從微波爐取出剛蒸熟的魚，住漁港的好處就是魚非常新鮮，像他這樣沒什麼廚藝的 人隨便弄弄也能煮出魚的鮮美。 　　唐育哲一個人吃著晚餐，一面想起現實中自己上了大學後就幾乎不曾再回到這裡，爺 爺過世時，他已出社會工作，匆匆回來辦完後事就離開。 　　等到自己再次回到這裡定居時，早已沒多少人記得他是當年的那個少年。自然也沒再 收過鄰居熱情送來的東西。 　　幸好外送平台開始普及，他才不至於被自己的爛廚藝給餓死。 　　但一個人吃飯還是非常孤獨的一件事，他以為他應該習慣的，卻沒想到真的一個人時 孤獨感是那麼強烈。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6.1.217.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729311885.A.B1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