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魚子醬[角度B]
暴君!
大家私底下都這麼叫他,包括他最最親信的部下在內。基本上暴君自己也很清楚,
除非是那些住在國外的某些崇拜者之外,根本沒有人會愛他。當然,也許除了他唯
一倖存的女兒以外。但就算是她,對他的畏懼也是遠大於親情。
不過暴君還是有自己的朋友,完全不屬於官場上的朋友。如果他要是連這種朋友都
沒有的話,他早就死了。當然這些朋友也大多對他十分畏懼,並不是怕他會殺了他
們,而是怕他有一天要是死掉了,或是權勢消失了,他們也就要跟著灰飛煙滅了。
「叫那個丫頭來!」
暴君下了個簡短的命令,但是他到底是叫哪個女孩呢?其實,大家都很清楚,也沒
有別人了。就是幾年前從被征服國的獨裁者那兒接收來的那個小女孩,據說那個獨
裁者雖然決心消滅她的族人,卻凡事都要徵詢她的意見。因為,她有著特別的能力
:預言。雖然暴君不太相信,不過卻也沒辦法證明她不具有這樣的能力。更何況她
總是避重就輕預言些無關痛癢二元對立的簡單事件,不然就是問一些虛無縹緲的身
後事,不信要說巧合或瞎謅也非常容易。看樣子暴君今天是鐵了心,要給她最嚴苛
的考驗了。如果她沒辦法證明她的能力,大概就等著被遣送到極東之地,每天超時
工作二十個小時以上,最終以成為成為未來人類的冷凍考古材料為目標的人生目的
了。
「猜猜看,我今天要問妳什麼?」暴君這樣開了頭的詢問。
女孩滿臉疑惑的看著暴君,回答道:「我想是關於你今天晚上的那個東方古老國家
來的客人」
暴君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晚上我會做什麼事?」
女孩:「我想,你會請他吃魚子醬。」
暴君心想:「嘿嘿嘿,我就偏偏不請他吃魚子醬。哼!」於是暴君接著問:「那我
們晚上要討論的事會有什麼結果?」
女孩:「您的問題應該能很順心如意的解決的。」
暴君心底又一陣冷笑:「嘿嘿嘿,栽了吧!那個額頭高高頂著西瓜髮的傢伙事出了
名超級難剃頭的。怎樣也不會太完滿吧?」於是暴君微微一笑又問道:「我請不請
他吃魚子醬,會影響到晚上要討論的問題嗎?」
女孩歪著頭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有沒有關係耶!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跟
他吃魚子醬,你不請他就會有別的人同時請你們兩個,或者反過來他請你也說不定
。總之,你們會在一起吃魚子醬。」
暴君還是保持著笑臉,把手輕輕一揮,示意要她退下。於是女孩便順從的離開暴君。
當天晚上,暴君的客人來到了宴會場上,看到暴君之後,打了聲招呼,便跟暴君抱
怨:「媽的,這玩意兒聽說是貴國珍饈。可是怎麼這麼難吃啊?改天到我們那兒,
比這玩意兒好吃的東西多著哪。」原來暴君的客人把火車上的罐頭給拿了下來,而
且還在研究怎麼吃這玩意兒。聽著客人這樣抱怨,暴君決定好好教導這位客人,魚
子醬到底該怎麼吃……
「老弟,魚子醬不是這樣吃的啦!魚子醬一定要配咱們南方的黑麵包。而且一定要
是回鍋烤第二次的切片,然後像這樣把魚子醬塗在上面一口吃掉,」暴君給客人塗
了一大片硬梆梆乾冽冽的魚子醬在黑麵包上面,然後也給自己塗上一片。而且很興
高彩烈的繼續解說道:「你一定都是塗在白麵包上,所以味道襯托不出來。這種東
西……喂!老弟?」暴君的客人因為吞不下這又粗糙又酸又臭的麵包硬塊而噎住了
,而且在暴君很興高采烈的介紹的這段時間內噎死了……
「這下糟糕了,搞不好會引起國際戰爭啊!」暴君自言自語道。這時候少尉發覺不
對勁,便走了過來,發現到這個悲慘的事故而直打哆嗦。「完蛋了,撞見這個事我
看要被滅口了」少尉心想。
出乎意料之外的,暴君卻小聲問他:「你看這要怎麼辦?媽的,連吃個魚子醬都會
噎死。這下難收拾了。」
少尉見這位客人額頭高高的,頭髮就像一個馬桶的C形圈蓋頂在頭上,眼睛小小的
臉則像是用熨斗燙出來一般的平坦。覺得很容易假扮,於是跟暴君建議:「我看,
我們國家幅員不小,這種長相的人多的是,找個人來替代吧!」
暴君眼見也沒其他好辦法,也只好就這樣辦了。後來歷史上都有寫到這兩個大國之
間的諸多情誼,就算日後歷史學家再怎麼爆料,那個東方古老國的堂堂領袖,對鄰
國的暴君完全的言聽計從。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根本就是假冒的。
事後暴君想想,這個丫頭實在可怕。我看把她宰了會比較好……
於是暴君又叫道:「叫那個丫頭來!」而且口氣不太好。
「看樣子要殺人了。」周圍的人們都隱約感受到這樣的氣氛……
暴君問她:「聽妳說了這麼多有關於我國的未來,我想這樣已經夠了。現在我倒想
請教一個問題,因為我聽說你們這一族並沒有能力知道你們自己的命運,是這樣子
的嗎?」
「當然不是,」女孩回答:「那是誤傳,實際上我們這一族只要沒有人說過謊的話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未來,只不過無法扭轉任何結局而已。」
暴君似乎覺得有點興趣,他問:「是嗎?我倒想請妳談談妳自己的未來,可以嗎?」
女孩回答:「細節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您會允許我到英國投奔自由。」
於是暴君和四周的親信都捧腹大笑了起來,然後暴君突然臉色變得凝重而且嚴肅,
把女孩嚇得面無人色,因為她看過這種表情不下千萬次,這是一個凶兆!然而暴君
卻突然用溫和的語氣,對她說:「請妳回去吧!」
女孩回家後,暴君舉棋不定。要殺了她還是放了她?基於魚子醬事件,要殺了她的
話,結果一定是殺不了她。而且搞不好還會適得其反,引發其他意外發生。可是留
著她,卻又怕她胡說八道到處下咒。是的,暴君並不相信預知,但他認為這一定是
某種咒術。只要她不說出來就不會發生,一旦說了就一定會以任何形式變成真實。
而且最麻煩的是:她已經說了他會放了她,看樣子她已經知道他要殺她了,所以趕
快給自己下咒好活命。就這樣暴君煩惱了幾天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叫少尉來!」暴君下令。
少尉是暴君所認識的極少數真正的朋友之一,就是因為十分地信任他,所以暴君從
來不會交待給他什麼普通的任務,只是他也因此從來沒有接到任何特別的任務過。
少尉聽到了這個命令之後,心想:「終於來了。」他已經準備付出了他的生命,以
及他跟暴君之間的友誼。
在這個國家,朋友的道義就是如此:一旦對方需要你為他赴湯蹈火的時候,那麼就
為他赴湯蹈火。因為唯有死亡,才能結束兩人之間的友誼關係。
少尉通過了重重的檢查關卡,進入了暴君絕不讓任何人進入的絕對領域──他臥室
旁邊的密室。在這裡只有一張小小的辦公桌,對著一面牆壁,上面貼滿了暴君所收
集與剪貼的亡妻照片。這是一間小小的紀念館,也是他私底下對自己的良心與表達
懺悔的所在地。
暴君下令:「坐下!」
這裡只有一張椅子,暴君就坐在上面。所以少尉就只好坐在地板上。
暴君說:「我有個非常困難的任務,要交給你去完成。你會幫我殺掉美國總統嗎?」
少尉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會。」
當然他在回答之後,馬上想到暴君一定是在開玩笑,他不可能會把任務講的那麼明
白,他會最後才講出來他真正的目的。暗殺自己在國內的政敵、或是不聽話的附庸
國領袖,暴君絕不遲疑。但如果要殺害強大敵國的政治領袖,暴君是絕對不會做出
這種決策的,因為強大敵國的領袖就是自己的最佳敵手,這是暴君在私底下對他說
過的話。
但也很難說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你真的會?」
「我真的會。」
暴君點了點頭,說:「那麼我相信你連這麼困難的任務都敢馬上就說會幹了,那麼
我要你去達成比這個更艱難十倍的任務,你敢不敢?」
還有什麼比刺殺美國總統還要困難的工作?那麼就只有刺殺暴君了。少尉覺得暴君
不至於會想到用這種方式來自殺的樣子。再說,那也不是比刺殺美國總統還要困難
十倍,而是困難一百萬倍。可是在刺殺美國總統與刺殺暴君之間,還能有什麼困難
的任務?少尉無法猜透。
「我想知道任務內容。」少尉遲疑了片刻,回答:「因為我覺得這絕對沒有表面上
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暴君微笑了一下,說:「絕對比你想像的還要簡單,因為我所有的決策,都是為了
祖國的利益著想。可是我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為了祖國的利益,有時候我得為了自
己的利益著想,那麼這種任務就實在沒辦法找人來做了。」
少尉點了點頭,他明白了。
暴君說:「我要你明天確定那個丫頭離開前往倫敦。然後離開我國領海時,再一次
確認她是否願意回來,如果她願意回來的話,什麼都不要說,就把她給我丟去餵魚
。如果她確定要離開我國,你給我看著她一輩子。不要讓她再說出半句什麼預言的
。」說著,暴君很慎重的拍了拍少尉的肩膀,說道:「我想,我們大概不會再見面
了。而這件事我很慎重的拜託你了,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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