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那年海風說1-1

　　1-1 　　「改……拜託……」 　　「唐……你必須……結局……」 　　耳邊一直有人的聲音不斷傳來，吵得唐育哲頭痛欲裂，但酒精的力量讓他全身無力、 睜不開眼，但惱人的聲音卻讓他感到煩躁。 　　「吵死了！閉嘴！」 　　他以為自己用盡全力大聲罵人，事實上只是嘀嘀咕咕的聲音，轉個方向抓了柔軟的枕 頭用力蓋住自己的耳朵，好像這樣就能阻擋住那不斷擾人的聲音。 　　但唐育哲很快就發現這是徒勞無功。 　　「滴滴滴——滴滴滴——」 　　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響，幾乎是要刺破耳膜般的尖叫聲，終於把唐育哲從睡夢中喚 醒。 　　「媽的！吵屁啊！」唐育哲極為不耐煩地從被窩中彈起身，手裡的枕頭順手就往前砸 了出去。 　　「啪噠」一聲，打落了什麼東西他也不甚在意，見沒了聲響，轉身又趴進被窩裡。 　　不到半晌，唐育哲再次驚醒，熟悉的塌塌米地板，帶著藺草的香氣竄入鼻間，身體下 是柔軟的被褥，但他明明還沒鋪床，這被褥是哪來的？ 　　他霍然從床舖上坐起，房間內一片昏暗，似乎仍是晚上，唯一的光線來自窗外明亮的 月光，隱隱綽綽灑進房間內，讓人勉強辨認出房間裡的一切。 　　他扶著頭想，自己的酒品什麼時候變好了？居然還知道要搬棉被下來，舖好床再睡？ 　　更奇怪的是，唐育哲覺得自己現在異常清醒，一點也沒有宿醉後，昏昏沉沉像腦袋開 不了機的樣子。 　　對了，開機！唐育哲現在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他賴以為生的筆電不見了！ 　　「幹！」他明明記得放在矮桌上的。 　　但矮桌不見了，房間裡卻多了一張書桌，明明塌塌米上不能擺那樣的桌子，會把塌塌 米壓傷，他以前就是因為這樣把房間的塌塌米壓壞，幾年前才把塌塌米全部更新並小心地 維護，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而且筆電也不在那張書桌上。唐育哲心裡頓時漏了一拍，馬上忘了追究書桌的事，身 為職業作家有什麼比掉了筆電還嚴重的事？ 　　他所有的資料、小說都存在筆電裡啊！ 　　他打開房間的電燈，在明亮的光線中繞著房間找了一圈，完全沒發現他的筆電，不止 如此，連他的手機都不見了，書桌上只有一台早該被淘汰的舊機型手機，上面設定的計時 器正不斷響起，唐育哲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就是被這計時器的聲音給吵醒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又在心裡問了一次，卻得不到任何人給他答案。 　　唐育哲重新冷靜下來，緩緩環視房間一周，發現房間雖然仍是記憶中的樣子，但裡面 的東西、擺設卻都不屬於他。 　　牆壁上掛著濱海高中的白色短袖制服，唐育哲一眼就認出這是寫在他小說裡的高中制 服。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唐育哲往書桌旁的地板上一看，那裡擺著一個藍色書包，書包上 大大繡著「濱海高中」四個字。 　　不會吧？唐育哲仔仔細細看著房間裡每個地方，當初描寫小說中主角的房間是以他的 房間為原型摹寫的，所以他醒來時才沒在第一時間認出這不是自己的房間，現在已全然冷 靜下來的唐育哲終於發現這個房間充滿了許多高中生的物品，和他原本充滿菸酒的房間完 全不同。 　　唐育哲揉了揉額角。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他是進到自己的小說裡嗎？為什麼？為 什麼他會在這裡？ 　　他很用力地回想意識消失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他交稿了、小偉打電話來、他拒接，小 偉又傳簡訊來、他拒回，然後他喝了酒，再之後……唐育哲完全想不起來再之後他又做了 什麼，記憶到這裡就像斷片一樣，全然沒有再往後的記憶。 　　他現在在小說主角的房間裡……唐育哲站到房間裡唯一的半身鏡前，認真地打量自己 。 　　他很久沒有認真地看自己的樣子，但可以確定的是，一個年過三十、菸酒不忌又剛交 完稿的職業作家，不可能會有光滑如白煮蛋般年輕的肌膚、灼灼有神又無黑眼圈的眼睛， 茂密又濃黑整齊的頭髮。 　　鏡子裡的他，完完全全就像個十七歲的高中生那樣年輕。 　　所以他不止是穿進了自己的小說中，還成了十七歲的主角？ 　　到底是為什麼？唐育哲疲憊至極地抹了把臉，對於現下的處境毫無頭緒。 　　如果他真的進到故事中，那麼現在是在故事的哪一個章節？ 　　一陣強風從沒關緊的窗戶灌進房間內，讓剛醒來的唐育哲一陣哆嗦，他起身關窗，微 涼的空氣和細細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天空一片漆黑，方才銀亮的月光早已躲進厚重的雲 層下，強風吹得唐育哲所住的這間老屋子搖搖晃晃，彷彿屋頂隨時會被吹走般。 　　唐育哲忽然一個靈感乍現，打開桌上的舊手機，上頭標示著今天的日期——八月三十 一日。 　　八月三十一日是主角開學的前一天，也是人魚王子初次上岸的日子。 　　唐育哲立刻從衣櫃中拉了一件連帽外套，邊穿邊跑出門。強風和著綿密的雨絲往他身 上襲來，靠山臨海的地形，讓這場入夜後的風雨有著不屬於夏季的涼意。唐育哲拉緊了外 套，連雨具都來不及帶上，匆匆跑到馬路上，藉著路燈辨明了方向後，一路往海邊跑去。 　　如果……如果這裡的一切真的如他所設定的一樣……唐育哲因為緊張而握緊拳頭，掌 心裡隱隱出了一層手汗。 　　他拚命地在狂風中奔跑像是在追逐著什麼。 　　絲絲細雨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豆大般的雨點落下，打在唐育哲身上，有點微涼的疼， 鮮少運動的身體因為突然的奔跑，腹脅處隱隱作痛，冷涼的空氣被他大口吸進肺中，造成 胸口一陣陣刺痛……這些不舒服他全忍了下來，狂奔的腳步絲毫沒有停下，不斷地向前跑 去，一心只有他的目標——海邊。 　　如果這裡真的是他小說裡的世界，那麼那個人…… 　　唐育哲氣喘吁吁地跑到海邊，無光的黑夜裡，崎嶇的礁岩地形危險且難以靠近，怒吼 的波濤如一群發狂的野獸撲打著岸邊的礁岩，遠處與夜色相連的大海如黑暗的深淵好似隨 時會將人吞噬。 　　唐育哲焦急地站在岸邊，藉著馬路邊微弱的路燈尋找人魚王子的身影。 　　雨水將他的眼鏡打糊成一片，強烈的海風吹在已然濕透的身上，讓他渾身顫抖，他抱 著雙臂，用著模糊不清的視線不死心地望著岸邊。 　　應該是今天。他想，他明明在第一章就寫了人魚王子會在八月三十一日的夜晚悄悄地 登岸，來到這個人跡稀少的小鎮。 　　但他沒有寫上時間……萬一錯過了怎麼辦？唐育哲在心裡責怪自己的粗心，早知道會 進來故事中，他應該把人魚王子登岸的時間，幾點幾分都寫上去才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雨愈來愈大，唐育哲穿著短褲，從海上吹來的強風帶來不輸冬 天的寒冷，唐育哲淋著雨、吹著風，身體幾乎要被凍僵。 　　雖然內心不斷懷疑是否錯過了時間，他卻一點也沒想過要離開。 　　他如石雕般動也不動，直盯著岩岸邊，聽著怒濤的海聲，看著浪花反覆激起、破碎， 他的心也從燃起希望到很快失望，反覆循環。 　　他知道故事裡主角和人魚王子並沒有那麼早見面，他們初次見面的地點應該是在校園 裡而不是海邊。人魚王子是特意選在這種狂風暴雨的時候偷偷上岸潛入人類世界中，他不 應該被任何人發現。 　　可是唐育哲才不管會不會破壞故事、不管是神、是魔將他送進小說裡的世界、不管讓 他穿越進小說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此刻、現在，他就要見到那個人。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令肌膚微微生疼，海風吹得他直打哆嗦，冷到頭都痛了起來 ，幾乎要站不住腳。 　　可他的內心卻是無比澎湃喜悅，就連疼痛都像是一種恩賜，他是不是可以再見到那個 人了？ 　　終於遠方的岸邊出現不一樣的動靜，原本悄悄蟄伏在岩石上黑影動了起來，遠遠看去 ，如一個人慢慢站起一般。 　　來了！唐育哲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邁開冰冷僵硬的腳步向那身影跑去，不顧地面崎嶇 難行，跌倒了五六次，仍奮力起身跑向他所遠望的目標。 　　終於那個人就站在他眼前詫異地看著他，即使四周一片昏暗，能視度極低，他的鏡片 上都是雨水，看不清眼前人的面貌，但唐育哲仍從那人的輪廓、身形認出眼前的人就是他 在等的那個人。 　　「終於……」唐育哲渾身濕透狼狽、臉色蒼白，頭痛到有如錘子不停在腦中敲打，彷 彿隨時都會倒下，但一見到那個人他仍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伸長了手，不管不顧地緊緊 抱住。 　　「終於見到你了……」 　　終於……終於…… 　　這一刻不管發生在他身上的是穿越，還是夢境，還是將死之前的幻影……只要能見到 他，唐育哲覺得什麼都值了！ 　　剛剛上岸的人魚王子反射性地抱住唐育哲，臉上寫滿了驚訝、好奇和疑惑。 　　「你……？」他才剛開口，什麼都來不及問，就見唐育哲在他懷中似脫力般昏了過去 。 　　人魚王子抱著唐育哲，沈默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彎起嘴角。 　　　　 ===== 【工商時間】 《對他別有居心》電子書10/7在讀墨獨家開賣了！ 配合讀墨3本75折+POPO大賞2本85折活動，一本約64折~非常划算 而且現在還有POPO的書評抽獎活動，只要在讀墨留下30字以上心得就能參加 活動頁面在這裡： https://www.instagram.com/p/DA0JEmqTY_h/?igsh=dHQ1djJ4dzNrZ2cz 謝謝大家支持！！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6.1.217.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728343623.A.9A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