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那年海風說 4-4

　　4-4 　　不知道湯裕偉是否覺得被打很丟臉，總之唐育哲打人的事並沒有被傳開，隔天比賽照 舊進行。 　　來到男子四百公尺自由接力賽時，濱海高中對上一中，好巧不巧何俊民和湯裕偉都是 第一棒。 　　湯裕偉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淤青，看著何俊民的表情非常不屑。 　　唐育哲遠遠地看見湯裕偉似乎又跟何俊民說了什麼，但何俊民沒理會他，站在他身旁 自行做著暖身的動作。 　　但唐育哲總覺得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一點不協調的樣子。 　　沒多久比賽開始，前五十公尺時，何俊民還保持領先的速度，沒想到轉身之後，何俊 民的身體不自然地沈了下去，不知是抽筋還是溺水，引起眾人一陣驚呼，所幸很快地何俊 民浮上來，繼續比賽，但明顯速度比一開始慢了許多。 　　到交棒時，已落後別人一個頭身的距離。 　　第二棒的選手拚命追趕，好不容易拉回了一點距離，但輪到第三棒又因為跳水失誤， 節奏大亂，沒辦法再拉近距離，只能勉強維持。於是還沒輪到第四棒申海藍，就已經沒有 人看好他們，大家都認定他們會失敗收場。 　　尤其何俊民臉上是說不出的自責，他站在泳池旁緊按著肩膀，表情痛苦，教練在他身 旁安慰他，而湯裕偉雖然沒有湊過去說什麼，卻是在休息區中一臉洋洋得意。 　　申海藍站上水道上預備，看了眼何俊民的樣子，又抬頭看向在觀眾席上的唐育哲，但 唐育哲沒注意到他的視線，他的眼睛正盯著何俊民的方向。 　　申海藍收回目光，在第三棒游回來交棒的一瞬間，身體像子彈一樣衝入水道中，眨眼 間便超越了前一名。 　　觀眾席上一陣驚呼，聲音喚回唐育哲的注意，他趕緊朝正在比賽的泳池看去，只見短 短一會兒的功夫，申海藍就以極為驚人的速度追上了第一名。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向泳池，唐育哲也站了起來，卻是因為別的原因。 　　當申海藍超越第一名，從水裡站起來揮手時，唐育哲清楚地看見申海藍脖子上冒出人 魚特有的鰓裂，而水面下的身體似乎反射出湛藍色的鱗片光澤。 　　但幸好那些人魚的特徵在申海藍離開泳池後就消失了，觀眾席上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 聲，大家都在為這奇蹟般的速度感到震撼，似乎沒有人發現申海藍身上的異樣。 　　可惜接力賽中個人的成績不列入正式紀錄，否則申海藍剛剛的速度肯定打破全國大賽 男子組一百公尺的歷史紀錄。 　　比賽結束後，唐育哲一見申海藍換完衣服出來，便衝過去把人拉到無人的一角，罵道 ：「你在想什麼？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吧？萬一你身份曝光了怎麼辦？」 　　申海藍被罵懵了，無辜地抓了抓頭道：「可是你剛剛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我以為贏 了比賽可以讓你開心。」 　　「我為什麼會為這種事開心……我……」唐育哲一時語塞，他剛剛有露出難過的樣子 嗎？他剛剛只是在看著何俊民，想著那傢伙是怎麼回事？ 　　但……他有覺得難過嗎？ 　　唐育哲搖搖頭，甩去了為何俊民感到難過的想法，道：「我沒有，重要的是你的身份 ，你有想過萬一曝光了會很麻煩嗎？這樣你就不能在陸地上生活了，人類一定會把你當奇 珍異獸看待。」 　　「會嗎？」申海藍歪著頭，一臉不解地說：「阿哲你不也是人類嗎？但你沒有把我當 奇珍異獸啊。」 　　那是因為我是作者啊！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當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可是唐育哲又不能這麼說，只好道：「不能以一概論，只是我剛好可以接受，不代表 全部的人類都像我這樣。何況你看看白明珠婆婆，她在陸上生活了這麼多年，還不是一直 在隱瞞自己的身份。這樣你還不明白嗎？」 　　唐育哲說得生氣，話語像流珠砲彈一樣猛烈地飛了過來，申海藍卻從中得到了重要的 資訊，唐育哲在擔心他。 　　於是他笑了，笑著摸了摸鼻子說：「對不起，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隨便在人類面前 展現人魚的力量。」 　　見申海藍坦率地道歉，唐育哲反而為自己反應過度而感到不好意思，申海藍只是一隻 剛上陸地沒幾個月的人魚啊，怎麼會懂這些？ 　　「好啦，下次真的要注意。」唐育哲的語氣和緩了下來，認真叮嚀道。 　　「是，我知道了。」申海藍頑皮地笑著說。 　　唐育哲這才斂起不快的表情，準備拉申海藍去集合，卻在眼角餘光中，瞥見角落中似 乎不知道是誰的衣服露出了一角。 　　「誰？在那裡的是誰？」唐育哲瞬間緊張地過去揪人。 　　卻沒想到從轉角中走出來的人是何俊民，他的眼睛有點紅，帶著一絲尷尬又想裝作若 無其事的表情說：「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唐育哲驚訝地看著他的眼睛，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會一個人躲在這裡，只是怎麼會那麼 巧？ 　　三個人彼此對看一時間無語。 　　突然賴志豪的聲音遠遠傳來，打破了三個人沈默的尷尬。 　　「喂，何俊民，你們在做什麼？我和耿紹光找你找半天……」 　　「幹嘛！」何俊民撇下唐育哲他們，快步走向賴志豪。「找我幹嘛？」 　　「跟你說我和耿紹光要先回去了。」賴志豪和耿紹光是特地請假搭車過來為何俊民加 油的，因此比賽結束就要回去了。 　　賴志豪看了看何俊民背後的兩人，指著他們道：「還有，老師也在找你們的樣子。」 　　「好，我們等下就回去，先這樣，拜拜。」何俊民拍了拍賴志豪的肩膀，讓他跟快去 搭車，而自己也準備去找老師。 　　但走沒幾步卻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見唐育哲充滿警戒的眼神，還有他牢牢抓著申海 藍手的樣子，何俊民摸了摸脖子，重重地嘆了口氣。 　　唐育哲不知道何俊民這是什麼意思。 　　但何俊民很快地開口：「你們剛剛說的事，我都當沒聽到，你們也把剛剛看到我的事 忘掉，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唐育哲稍稍放鬆了警戒，卻還是不敢大意，雖然何俊民這個人還算講義氣，但他可沒 忘記何俊民之前很討厭他，即使現在好感度有增加，他還是不敢完全相信他。 　　「謝謝，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但申海藍倒是毫不懷疑何俊民說的，感激地撲上前將 何俊民抱了個滿懷，嚇了何俊民一跳，卻沒有將申海藍推開。 　　是說他早已知道申海藍對誰都這樣，所以也不意外。 　　他們很快地回到集合地點跟著老師上車。 　　帶隊的王啟仁一路都很開心，對申海藍尤其熱情，直呼他最後接力賽的表現驚豔全場 ，申海藍被大家捧為英雄般的存在，唐育哲只是暗自慶幸申海藍是人魚的事沒被拆穿。 　　然後他轉頭看向何俊民，他一路上都很安靜，除了偶爾點名到他時附和幾句外，其餘 的時間都安靜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唐育哲的心卻像是被螞蟻啃咬般，微微地感到坐立難安，他明明應該要擔心何俊民 會不會把申海藍是人魚的事說出去，但他的腦海中卻不斷浮現他發紅的雙眼，還有他一個 人安靜地站在角落流淚的模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6.1.217.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731972152.A.16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