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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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旗下[下]
1525年5月，四支隊伍約共18,000人的起義軍將巴登(Baden)公國的首都弗賴堡
(Freiburg)團團包圍；他們的突襲攻佔了俯瞰城堡的山麓，拉上高地的火炮則迫使守將就
範，答應起義者的條款。但這裡也與別處一樣，一但農民的訴求得到回應便解散回家，並
不關心其他起義隊伍；只有少數人維持的起義軍還堅持活動。同時間在亞爾薩斯，洛林
(Lorraine)公爵集結了6,000騎兵、5,000步兵、12門火砲與18,000名起義者對峙──應該
是義軍隊伍中人數最多的一支。在所謂的查伯爾(Zabern)會戰中洛林公爵發現對手砲火兇
猛，隨即退入設防陣地；起義者得到增援後搶先進攻，一番苦戰卻沒能拿下，也撤退至車
陣中。反守為攻的洛林公爵命令輕騎兵載著火槍手向前，掩護雇傭兵強攻，將起義者據守
的村落圯平；剩下的農民提出條件要談和，公爵只接受無條件投降，群眾照辦之際，洛林
公爵麾下的傭兵便朝手無寸鐵的農民大開殺戒。這場會戰實質結束了亞爾薩斯的起義。回
師的洛林公爵發現有8,000起義軍遮道，但毫無困難地將之擊敗，足足屠戮了4,000人。此
役被洛林公爵視為剿滅異端的十字軍聖戰，在隨後的下鄉清洗中婦女兒童都不放過，格外
殘酷。
特魯赫澤斯的部隊也在5月間向符騰堡公國推進。在伯布林根(Böblingen)會戰中，
起義者在兩村莊間設防，中間排開一字車陣，18門火砲布置於左翼丘陵。特魯赫澤斯如往
常一般假意和談，實則暗中布署；面對敵方車陣不願正面強攻，特魯赫澤斯先走側翼敲掉
對手左翼，接著火槍火銃從側面橫掃車陣。起義者發現城中的中產市民已被策反，正驚惶
之際，特魯赫澤斯的騎兵兩翼包夾突擊而前，農民軍遂一敗塗地，被追殺了整整10公里遺
屍6,000具，18門火砲連同車陣輜重悉數被俘。遭活捉的起義首領慘遭酷刑處死──殺害
霍恩洛厄伯爵的兇手被特魯赫澤斯下令火刑伺候，並非單純燒死，而是將人銬在樹上隔著
一段距離用柴圍起來，緩緩燻烤；眾人圍觀之下受刑者在火圈中避著火狂舞至死。
伯布林根的大敗令各地的起義者驚慌不已，氣勢大振的領主們則紛紛推翻與農民的約
定，四出燒殺劫掠村莊或者勒索賠款。而在更北方的圖林根，閔采爾事先已悄悄返回米爾
豪森(Mühlhausen)策畫起事；他的激進政治綱領要求動員的是全部的社會階級，因此不
僅有農民，還包括大批領日薪的礦工。米爾豪森市議會與無產者間的鬥爭白熱化，閔采爾
把握形勢舌燦蓮花，成為下層階級眼中的先知、上帝的代言人，便將舊議會推翻，1525年
4月前將一干人等都團結於他那著名的彩虹旗下；起義者四出摧毀領主的城堡、修道院，
多達46處。黑森(Hesse)方伯(Landgrave)一開始的目光都在南日耳曼，忽然發現自家後院
起火，匆匆忙忙帶著騎兵350、步兵1,500趕回。包括薩克森公爵在內的其他大小領主也七
拼八湊地前來增援，終於在5月中湊齊重騎兵2,300、步兵4,000，與8,000起義者對峙於弗
蘭肯豪森(Frankenhausen)。5月14日，進攻的黑森部隊被據守在車陣中的6,000農民軍大
小銃砲火力逐回，多少令領主們吃了一驚──黑森方伯以為對手會像南方的起義者一樣騎
兵一蹴即潰。
雙方各自調整陣地。米爾豪森的市民還在一旁觀戰，等著看先知究竟有何能耐。初戰
獲勝的起義軍本想同黑森方伯講條件，卻發現對方條件嚴苛，要求交出閔采爾等起義領袖
才饒過他們性命。農民軍的領導圈子正內部討論，主戰的閔采爾鼓動群眾繼續堅持；恰好
此時天際閃現一道彩虹，呼應起義者揮舞的彩虹旗，閔采爾視之為吉兆，勸說眾人這就是
上天啟示即將到來的勝利。然而就在起義者內部意見紛紜喋喋不休之際，據守車陣的士兵
也分了神，其中破綻被黑森方伯一眼覷破，火炮掩護射擊之下大軍四面八方無死角地攀上
斜坡強攻車陣；陣中人馬被火炮犁穿，而閔采爾才保證過上帝保護他們刀槍不入，會用斗
篷幫他們接銃子。不過幾小時功夫陣勢被攻破，農民遺屍不下5,000，300名俘虜也直接被
處決。剩下的人退入米爾豪森，5月結束前獻城便降，米爾豪森從此被取消帝國自治城邦
的地位，被併入薩克森；年僅28歲的閔采爾與其他一道被獻出的起義領袖則在一番刑求後
梟首處死。圖林根的農民起義就此被捻熄。
另一方面，特魯赫澤斯麾下的施瓦本同盟軍繼續向北推進，5月底入境法蘭克尼亞，
一面策反起義者當中的雇傭兵，正面則在大小戰役中接二連三輾壓對手；掛在樹上的農民
屍體標誌其行軍所經。6月初柯尼希斯霍芬(Königshofen)的會戰中，儘管包括市民、農
民在內的起義者有8,000人、火炮32門，圍起車陣拒戰，仍被火炮繼以騎兵突擊擊破。維
爾茨堡(Würzburg)隨後投降，交出造反者任憑處死，普法爾茨選帝侯也跟著耀武揚威回
鑾，在6月結束以前將農民軍盡數擊破，一面大肆報復；處決隨心所欲之至，充滿黑色幽
默──有的無辜受害者只是因為在刑場上擠得近了些，就被抓住一併處斬；有的農民等候
處斬等得不耐煩，便插隊要求劊子手先給他個痛快；有的農民只是好奇經過的軍隊爬上樹
瞧兩眼，也被拖下來處死。兩個燒磚工人被逮捕處刑，他們倒是樂天，一個說他死了可惜
，沒有人能為貴族宅邸燒那麼好的磚，另一個說要是頭沒了這帽子還往哪擱呢，監刑的領
主被逗笑了，反而饒過兩人性命。天天飲宴作樂配殺人放火的貴族中最有名的當屬藩侯
(Margrave of Brandenburg-Kulmbach)卡西米爾(Casimir)，被他關押的百餘市民表示寧
願一死，但藩侯聽說他們都發誓再也不見卡西米爾，為了不讓他們違背誓言，便將62人的
眼睛挖掉放還，令其自生自滅，不准其他人去照顧或治療 。
法蘭克尼亞剛底定，施瓦比亞的農民軍死灰復燃。特魯赫澤斯的部隊順時鐘繞了一圈
後返回本家，帶著騎兵1,500、步兵6,000，在洛伊巴斯(Leubas)河畔與8,000名起義者對
陣。農民軍挑選了有利地勢布陣，左依水澤，右托林莽，陣中且有許多雇傭兵軍官指揮；
特魯赫澤斯直覺無論人數還是地形自己都不佔優勢，只是互相以砲對擊。起義者發起反擊
，則被施瓦本同盟軍中的傭兵方陣擊退。到了夜間，長時間炮擊下火藥罄盡，貴族援軍抵
達，同時起義軍中的傭兵軍官則被重金厚利策反，撒手不管或是放火炸自己火藥庫，瞬息
間起義軍大隊便拋棄火炮陣地一哄而散。剩餘一小部分勇士堅守陣地，特魯赫澤斯不願強
攻，放火將周遭200處村落連同老弱婦孺燒城白地，包圍餓斃義軍。這一小搓人堅持到7月
下旬才投降，隨即慘遭無情屠殺。
於是在僅僅不到2個月內，連接五場會戰特魯赫澤斯獲得全勝，前後擊破對手近兩萬
人，所到之處捷報頻傳，將施瓦比亞、法蘭克尼亞全境鎮壓，其兵力損失不過約1,600人
。畢竟大部分農民缺乏軍事訓練與實戰經驗，尤其欠缺攻城火炮(只好勉強將就木材鐵箍
製作的炮筒 )，囿於地域之別既不願增援其他起義隊伍也不願跨地區推舉領袖統一指揮；
大部分人滿足於起事之初的成功和戰利品，沉浸於平常享受不到的美酒、暴食與懶散，決
戰之前紀律士氣早已消靡無遺。一小部分起義者殘部堅持到了1525年11月、12月，最後仍
遭到掃蕩擊破，被迫投降。儘管手段老練毒辣，特魯赫澤斯倒沒有像其他領主一樣沉迷於
事後清算濫施暴行；他對其臣民說道無論是誰，在戰爭中都已受夠苦難，報復農民再無必
要。
只有奧地利阿爾卑斯邊境的起義維持了更長時間。在一眾領主當中，薩爾斯堡大主教
朗格(Matthaus Lang)屬於最肆無忌憚的那類；一聽說市民們打算請願，將薩爾斯堡升格
為帝國直轄的自治市，大主教便邀請市議員與城中望族晚餐共宴，一聲令下刀斧手齊出，
個個斬決。在施瓦比亞的革命風潮吹來之前，大主教領地正為苛捐雜稅、針對異端的迫害
所苦，1525年4月，農民與礦工宣布了自己的「十四條」，乘勢解放了薩爾斯堡。起義向
周遭擴散，驚動了奧地利大公，大約5,000名來自日耳曼、馬札兒、波西米亞的傭兵前來
剿賊。義軍只有3,500人，但在蓋斯邁爾(Michael Gaismayr)的領導下乘夜行軍，1526年7
月2日凌晨拂曉突擊，一舉襲破對手的車輛輜重，俘獲火炮對準敵騎開轟，殲滅敵軍千餘
。在所謂的施拉德明(Schladming)會戰起義者大獲全勝，這也是整個日耳曼農民起義期間
最大的一場勝利。
蓋斯邁爾原本是騎士的侍從(squire)出身，在領主身邊任職過，不乏軍事歷練與才能
；他一方面強化起義者的組織，一方面又很注意保護貴族顏面，禁止農民隨意侵犯劫掠。
饒是如此，奧地利的領主仍表現出更出格的暴虐，對農民的報復包括但不限於割掉婦女乳
房或挖出孕婦胎兒，不分年齡與性別，挖心串刺活烤五毒俱全。9月間，領主們再度集結
16,000大軍，逼使起義軍各處游擊；但蓋斯邁爾仍將對手逼上談判桌，簽下了限制貴族特
權的條款。到了1525年冬季，當貴族領主明白表示不願履行已簽條款，再度引燃群眾怒火
；1526年初蓋斯邁爾重披戰袍，率領義軍接連奮戰，在對手優勢兵力的追擊下靠著據守隘
口與精銳的神射手，仍打贏了一連串掩護撤退的後衛戰(Colling, Kitzbiihel,
Kirchberg, Meuterdorf)。義軍直到最後仍保持完整，但不得不翻過阿爾卑斯山，尋求威
尼斯的庇護。蓋斯邁爾與其義軍骨幹的存在，無疑是奧地利大公等一眾領主的噩夢；人們
謠傳在瑞士傭兵的贊助下蓋斯邁爾總要殺回來。貴族們收買蓋斯邁爾的衛兵行刺，衛兵卻
精明地收錢不辦事。直到1527年，兩名西班牙士兵乘夜闖入臥室，割了蓋斯邁爾的頭去領
賞，起義最後一縷餘波於是盪去。
據估計，大約有70,000至100,000農民在戰爭與隨後的報復性屠殺中喪生。農奴解放
既然失敗，農奴制也就繼續維持到18世紀。除了農民是最主要的輸家，參與進來的許多帝
國自由市也被剝奪自治資格，成為領主禁臠。底層貴族的騎士階級也受到莫大打擊──他
們薄弱的鄉間城堡是最容易被農民襲擊的目標，在鄉貴族做不成，不得不投身其他宮廷效
勞於大領主。按理來說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也能接受騎士們的服務，但在平亂中藉機鞏固勢
力、前景可為的地方領主，才吸引了更多人才去一展抱負。日耳曼一統之夢只得再推遲數
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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