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子不語 天打雷劈
雷神火劍
乾隆五十三年 (1788) 八月,南河總督轄下的河庫道司馬大人派兩個僕人回家去:
一個叫祝升、三十歲,一個叫壽子、十六歲,
兩個人搭船到了江蘇寶應縣劉家堡一帶時,天色漸漸轉陰暗,
壽子突然興奮說「前面好像搭了戲台在唱戲,有好多金盔金甲的神明,真是熱鬧!」
但其他人並沒看見,笑他說「前面河水滔滔,哪來的戲台?
你還這麼孩子氣,一心想看戲啊?」
祝升跟一個船工爭執「明明就有在唱戲,你們怎麼都看不到?」
話還沒說完,突然有狂風吹著桅杆,烏雲迅速飄來、整艄船都變得非常昏黑,
雷聲一震後,壽子、祝升在船頭被雷打死,那個船工則在船尾被打死,
雷雨稍平息後,船上的人看到死了三人而大驚,趕緊停船去報官府、請官員來驗屍。
不久後祝升甦醒過來,說:
「我跟壽子在船上要看戲時,突然前面發出萬道金光、把河道照到看不見,
地上都是雪白銀磚,台上有雄偉宮殿,
裏面坐著戴冠冕的神、方臉白鬍鬚,旁邊站著幾十個金盔金甲的神將;
一個金甲神向戴冠冕的神鞠躬、報告事情,但講什麼則聽不清楚,
只看到冠冕神點頭,金甲神就快步走出,上船把我跟壽子、船工三人抓到殿上跪著,
然後抽出腰邊的劍,立即一道紅光穿過壽子的脖子、又穿過船工的胸口,
我看情形不妙,要往旁邊逃,但被另一個金甲神抓住、用金瓜錘對頭猛擊,
我就當場昏去,之後便不醒人事了。」
縣令萬大人來勘驗,錄下這段口供,
之後再驗壽子、船工的屍體,果然在喉嚨、胸部都有一進一出的細小傷口,
驗完後買棺木將兩人埋葬;
祝升人還活著,但在船上不方便醫治,於是移船到大王廟 (吳王廟),把他扛到廟裏,
祝升抬頭看到廟裏的大王雕像,大驚說「剛才看到的冠冕神,就是這尊神明。」
再看兩旁雕像後說「其他看到的神仙也都在神桌上,怎麼不救救我呢?」
說完後喝了一碗粥,之後還是斷氣了。
這年冬天,我跟弟子劉誌鵬 (字霞裳) 一起去沭陽縣,經過劉家堡時,停船走進大王廟,
看幾尊神像都是尋常的上色著衣木偶,感覺沒有什麼靈異之處,
劉誌鵬問神說「壽子年紀還小,是犯了什麼錯要遭受天誅?」
神明沒有回答;
我笑他「蠢秀才!這正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
陰間跟陽間相同道理,跟神明多嘴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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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戊申八月,河庫道司馬公遣兩僕還家,一名祝升,年三十;一名壽子,年十六。二人
僱船行至寶應劉家堡地方,天漸陰晦,壽子忽喜曰:「前面搭台喝戲,有金盔金甲神在場
上,甚熱鬧。」旁人皆不見,笑曰:「前面河水滔滔,絕無戲臺。汝孩子氣,一心想看戲
耶?」祝升同一篙工爭曰:「果然有戲,諸君何獨不見?」言未畢,有惡風吹折桅杆,滿
船昏黑,震雷一聲,擊殺壽子、祝升於船頭,並殺篙工於船尾。雷雨稍定,艙中人大驚,
泊船報縣,請官相屍。
俄而祝升蘇曰:「我與壽子正在船看戲,忽見前面萬道金光,不見河路,地上俱鋪雪白銀
磚。台上宮殿巍峨,中坐冕旒神,方面白鬚,旁立金盔金甲者數十。一金甲神向冕旒者鞠
躬白事,語不可辨,但見冕旒神點首,金甲者遂趨出,上船擒我與壽子、篙工三人去跪殿
上。抽腰下掛劍,紅光照耀,將壽子頸上橫穿過去,又將篙工胸上橫穿過去。我看見光景
不好,側身要逃,被別個金甲神扯住,用金瓜錘當頭一打,我遂昏絕,以後便不知人事了
。」
縣官萬公來驗,即取此段口供,申詳立案。驗壽子、篙工兩尸,果有細眼穿喉、胸二處,
買棺殮埋。因祝尚活,在船中不便醫治,乃撐船至大王廟停泊,扛祝升入廟。祝望見大王
,驚曰:「剛才上坐者,即此神也。」又旁睨曰:「諸位神道,都在殿上,何不救救我耶
?」言畢,食粥一碗,仍氣絕矣。
是年冬,余同劉霞裳遊沭陽,過劉家堡,泊船大王廟。往看諸神,皆尋常金裝木偶,無他
靈異。劉向神問:「壽子年幼,有何惡而犯天誅?」神不答。余笑曰:「癡秀才!此所謂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耳!幽明一理,何必對神饒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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