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那年海風說 1-3

　　1-3 　　「少年轉進濱海高中，那是小鎮裡的社區高中，也是排名倒數的高中。它位於地勢較 高的山坡上，從校園的任何一個角落朝東邊看去，都能看到汪洋無際的太平洋，學校校舍 採希臘風的白色建築，遠望如城堡一般，充滿異國風情，因此有全國最美的高中之稱。 　　但再美的景色也引不起少年心中的一絲波瀾，他被父親拋棄在爺爺家，爺爺對他是冷 眼相待，又因為中途轉學而和班上同學格格不入，被班上的人嚴重排擠、霸凌。 　　每天都像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樣的他，唯一的支柱就是班上那個耀眼無比的人魚王子。 　　打從轉學第一天，見到人魚王子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地被人魚王子俊美的外表和開 朗親切的個性所吸引。 　　但高傲倔強的少年又怎麼敢向人魚王子告白？他隱藏起所有愛慕的心思，把對於王子 的所有心意細細地寫在他的秘密日記裡。 　　那是他的初戀，也是一段無法訴諸於口的戀慕…… 　　——節錄自《那年海風說》」 　　 　　唐育哲來到學校，半倚著教室外的女兒牆往下望，看著陸陸續續進到校園中的學生們 ，大部份的學生看起來都很正常，卻有極少部份的人頭上有著奇怪的數字。 　　那是什麼？為什麼有的人頭上會有粉紅色的數字？唐育哲瞇著眼睛看著那些人頭上的 數字，大部份數字都在個位數到十之間。 　　唐育哲覺得疑惑，雖然他寫的是本奇幻故事，但他的故事裡可沒寫到這奇怪的東西。 　　唐育哲還沒搞懂那是什麼，突然一抹藍映入他的眼簾，他的眼睛為之一亮，急切地追 尋那抹藍，那像遠洋大海一樣的顏色，來自於某人的頭髮，在閃耀無比的陽光下所折射出 幾縷藍光。 　　那個男孩穿著和他一樣濱海高中的制服，眼睛深邃，五官立體，身材高挑，肌膚如南 海島國的原住民呈現健康的小麥色。 　　唐育哲將目光貪婪地集中在那個人身上，細細地掃過他的眉眼，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 ，像是一秒也捨不得移開。 　　申海藍，他小說中的人魚王子，終於見到你了。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專注、太過熱烈。走在底下的申海藍像是感應到什麼，忽然一個 抬頭，對上了唐育哲的視線，然後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見鬼？ 　　唐育哲嚇了一跳，慌忙收回視線，趕緊離開牆邊回到教室，一顆心因為偶然對視而失 序亂跳。 　　他的故事裡明明不是這樣寫的…… 　　申海藍這時還不認識他，不應該注意到他才對。 　　 　　「記得我開學時跟大家說過，我們這學期有兩個轉學生，一個大家都認識了，是申海 藍，另一個開學第一天就生病，現在才來學校……」年輕力壯的班導王啟仁站在講台上， 手指向坐教室最後的唐育哲，一邊翻開點名薄確認名字。 　　「唐育哲。」 　　被指到的唐育哲不得不站了起來，對著所有回頭看著他的同學點了點頭。 　　「喔，你之前是唸一中的，那應該很會唸書，以後班上同學可以向你請教唸書的方法 ，你要不要跟大家自我介紹一下？」王啟仁看著學生資料，口直心快地說。 　　唐育哲沈著臉，搖了搖頭。記憶回到自己高中轉學那一年，那時的班導也是這樣介紹 自己，帶著一臉諷刺，好像在說「一中的學生怎麼淪落到這間排名後段的學校」一樣，班 上的同學也在班導介紹完後，換上了冷漠、探究、敵意的目光，像將他當成了稀有動物般 ，讓他感到強烈的格格不入。 　　他把當時的事寫進小說裡，故事裡的少年在轉學的第一天就成了全班排擠的對象，而 他現在就等於是再經歷過一遍高中時的遭遇。 　　真是自作孽。唐育哲想。 　　「呃，害羞的話，不想自我介紹也沒關係啦！我們班同學都是很熱情的，歡迎你加入 我們班，大家掌聲歡迎一下新同學。」王啟仁的表情因為唐育哲的拒絕而有些尷尬，但還 是領著同學做完整個歡迎儀式。 　　同學看著唐育哲，掌聲稀稀落落地響起。唐育哲也不在乎，隨便向大家點個頭致謝， 就逕自坐下。 　　反正他早知道他在這個班級裡並不受人待見。 　　唐育哲無所謂，他本來就不是來這裡交朋友的，他們不屑他的態度對唐育哲而言才是 完美的情況。 　　畢竟小說裡就是這麼寫的。唐育哲想。這兩天雖然因為高燒在家裡爬不起來，但他清 醒的時候，腦子裡也想了很多事情，像是他為什麼會穿越進自己的小說中？該怎麼做才能 回到現實世界…… 　　雖然想了很多，但有些問題註定得不到答案。於是唐育哲決定既然進了這個世界，那 就照自己小說的模樣將故事走向結局。 　　這也不是沒有好處，有哪個作者能親眼看見自己描繪的主角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呢？ 　　他的目光落在和他隔兩排的申海藍背影上，少了陽光的折射，他的頭髮呈深黑色看起 來和周圍的人沒什麼不同，只有他才知道那黑色的頭髮其實是極深的藍色。 　　「那麼……」王啟仁拿著數學課本準備開始上課，卻又突然想到什麼而猶豫，他看著 唐育哲的方向，想了一下，說：「唐育哲，雖然開學時大家都已經選好座位，但如果你對 現在的位置不喜歡的話，也可以請同學和你換位置。」 　　王啟仁是看見唐育哲坐下後才發覺他比班上大部份的男生還要嬌小，坐在最後一排幾 乎要被前頭發育良好的高中男生完全擋住。又想到他來自於成績極好的一中，坐在最後一 排恐怕不能好好上課。王啟仁想了想，自以為唐育哲剛才不說話是因為內向怕生，擔心他 不好意思提出想換座位的要求，出於好心才主動問他要不要換座位。 　　但唐育哲有自己的私心，現在這個位置在角落，既不引人矚目又能偷看申海藍，所以 他不想換位置，於是對王啟仁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故事裡的少年就是每天坐在角落凝視著申海藍，一點一點累積對他的愛意。 　　「這樣啊……那……」畢竟唐育哲是來自於成績極好的一中，王啟仁不希望他的學習 和一中落差太大，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說。 　　「老師。」一直沈默的申海藍在這時突然舉起手。 　　「怎麼了？」 　　「我也想換位置。」申海藍笑容燦爛，讓人難以拒絕。「我個子比較高，會擋到後面 的同學，我想和唐育哲換位置。」 　　申海藍周遭的人發出惋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捨不得他換座位。 　　唐育哲也被申海藍的提議給嚇了一跳。 　　「可以吧？唐育哲同學？」申海藍的目光卻向他投了過來，眼神帶笑，卻帶著一種將 人看透的銳利，令唐育哲一怔。 　　「呃……我不……」 　　「這樣也好，那你們就換位置吧！」 　　唐育哲慢了半拍才開口，剛好被王啟仁搶先截斷他的拒絕。 　　他傻眼地看著王啟仁又看向申海藍那帶著無害的微笑，他不懂，明明他的故事不是這 樣寫的，申海藍怎麼會想和他換位置？ 　　王啟仁的目光催促著他，唐育哲只好起身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和申海藍交換座位。 　　兩人在教室後擦身而過，申海藍卻趁著大家沒注意，在唐育哲耳邊輕聲地說：「終於 見到你了。」 　　「什麼？」這話什麼意思？難道申海藍在找他？可申海藍找他幹嘛？故事裡又沒有這 一段……唐育哲疑惑地回頭看向申海藍，申海藍卻像沒事一般對他笑了笑。 　　小說中少年和人魚王子第一次見面是在校園裡，可是因為他穿越進來了，所以少年和 人魚王子的第一次見面變成是人魚王子上岸的第一天，是因為這樣才改變了故事的情節嗎 ？唐育哲忍不住思考，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影響到申海藍現在這些舉動嗎？ 　　「唐育哲，換了位子趕快坐下，要上課了。」 　　直到王啟仁催促的聲音傳來，唐育哲才停止思考，趕緊坐了下來，很快地打開課本， 卻引來隔壁同學一陣訕笑。 　　「這節是數學課，你拿到物理課本了。」隔壁的女生出於一種看笑話的心態大聲提醒 唐育哲，接著周圍的人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喔。」唐育哲沒心思理會大家的嘲笑，滿腦子轉的都是申海藍的事，既然他認出他 了，那為什麼會說「終於」？他找他很久了嗎？ 　　「好了，開始上課了。」王啟仁出聲阻止大家繼續笑下去。 　　唐育哲則在渾渾噩噩中結束了整堂課。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6.1.217.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728691609.A.B9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