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那年海風說 5-5

　　5-5 　　意外發生得很突然，大概僅兩三秒就結束了。 　　但是那兩三秒間發生的事情，卻成了唐育哲餘生的惡夢，不斷地重覆定格播放。 　　那一天他生氣地想甩開申海藍想自己走回去，申海藍在他後頭追趕，其實身為警察的 申海藍要追上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唐育哲有刻意加快速度想拖延一點被追上的時間。 　　可他沒想到申海藍會比他預期的慢，因為慢了那兩三步，意外就發生了。 　　先是如警報聲般長鳴不已的喇叭聲在後方響起，唐育哲剛停下腳步，接著就是一連串 碰撞聲還有車輛輪胎刮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唐育哲腦中剛閃過「車禍」兩個字，一 回頭就見一輛大貨車的車頭朝他急駛而來，然後在離他十幾公尺遠的地方猛然打轉，車頭 是閃過他了，但連結的車身卻禁不起這樣的急轉而傾倒，滿車的貨物轟然倒落一地。 　　唐育哲受到貨車倒地時的震動而跌倒隨即被散落的貨物擊中，貨車倒地的巨大聲浪令 他耳鳴許久，慢慢地才在路人的尖叫聲中恢復聽覺，他全身疼痛不已，但幸好傷勢不重， 他還能自己移動手腳坐起來。眼前一片煙塵瀰漫，不管往哪看都是黃沙茫茫，大概過了幾 秒，他才終於看清楚眼前的景物，巨大的車斗橫在眼前，車斗上的貨物在他腳邊堆成了小 山，就差幾公分的距離，那些幾百斤重的貨物就會全數壓在他身上。 　　唐育哲一陣後怕，還未從死裡逃生的驚嚇中冷靜下來，卻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申海 藍就跟在他後面。 　　「海……海藍？」他的喉嚨因緊張而縮緊，幾乎無法發聲，但為了找申海藍，他還是 勉力開口呼喚，希望申海藍就在附近能聽到他的聲音。 　　但他的聲音畢竟太小，很快地湮沒在吵雜的人聲中，他想申海藍應該是沒聽到所以才 沒回應他，於是他又再喊了一次，喉嚨漸漸打開，聲音出來了，但申海藍還是沒有回應。 　　他身上雖然只是一些輕傷，卻因為驚嚇過度而手腳發軟，無法馬上站起來找申海藍， 只能手腳並用在地上爬行，試圖在一片凌亂的車禍現場中尋找申海藍的身影。 　　他沒事的，申海藍一定沒事的，他只是跟他一樣暫時找不到對方而已。唐育哲不斷地 安慰自己，心裡某一處的不安卻逐漸擴大。出事前，他和申海藍只差兩三步的距離而已， 沒道理申海藍不在他身邊。 　　待塵埃漸漸落定，唐育哲終於看清眼前的車禍有多麼慘烈時，他心裡的不安頓時成了 恐懼。 　　「申海藍！」他不顧一切地大喊。 　　他看見就在離他不遠處，那堆積成山的貨物底下有一隻熟悉的手。 　　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隻動也不動的手，而手的主人全身被幾百斤重的貨物掩埋。 　　唐育哲趕緊爬了過去，牽起那隻手，「海藍……海藍啊……」昔日溫暖的手如今已漸 漸失了溫度，手臂那頭被貨物壓住的隙縫裡，鮮紅的液體流了出來，大量且迅速地漫延了 唐育哲坐著的每個地方。 　　「不要……海藍……不要啊！」唐育哲這輩子從沒那麼絕望過，內心的黑洞將他所有 的感知全部帶走，他頓時陷入崩潰且無邊的瘋狂，悲傷地吶喊著：「救命！救命啊！誰快 來救救他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6.1.217.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732922912.A.856.html